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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鬼哮勒班多(4)

第六章 鬼哮勒班多(4)

“还想活命就给我站起来!战斗!”声调因为惊慌而产生了变化,右翼舰队的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呼号,唤起被冲撞而失去平衡跌倒在地的士兵们,重新拿起武器,抵御已经冲上了甲板的奥斯曼士兵。

狼狈的士兵们匆匆忙忙地从地上爬起,刚才三个方向的巨大冲击令他们的身体与精神还未从恍惚中恢复,杀气腾腾的奥斯曼士兵们的凌厉攻势,便开始让绝望的情绪在船上极速蔓延。这场接舷战才刚开始,胜负的天平就已经向一边倾倒。

“呀!啊!”右翼的指挥官在甲板中央,虽然他已无力指挥这濒临崩溃的阵线,但令他足以晋升为指挥官的战斗力,仍然帮助他击杀了数名向他扑来的奥斯曼士兵。有希望!久违的战斗令他回想起了还是士官之时的英姿勃勃,宝刀不老的他坚信,作为大家精神支柱的他,只要奋勇战斗,就足以令这艘旗舰撑到周围援军的到来。

布满血丝的眼睛,忽然间放大了的瞳孔,轻启的嘴角一改他方才的壮怀激烈,这是看到了生命尽头的绝望之后,一种释然的反应。暴风骤雨般的箭雨瞄准甲板的中央铺天盖地地飞来,没人能数清他最终是被多少支箭射穿了身体,像蜷缩的刺猬一般,倒在了甲板之上。

周围的联军战舰被奥斯曼战船分割,捉对厮杀,无法靠近旗舰提供支援。在指挥官阵亡之后,旗舰的帅旗在混乱中落入大海。彻底失去了指挥的右翼舰队仿佛被抽去了精神,在奥斯曼凶狠的攻击下,这片海域的战争开始向屠杀的方向演变。

“这下真的被逼入绝境了啊……”鲁伊斯·冈萨洛眼看着在血火之中陨落的旗舰,心头的急火烧得他不停地挠着头。右翼一旦崩溃——事实上现在已经算崩溃了吧,奥斯曼舰队清剿残军后,夹攻中军,这场战斗就决出胜负了。而遥远的中军,鲁伊斯看到主帅唐·胡安的旗舰也已经处于接舷战的姿态,短时间内要是没有爆发足以提振士气的翻盘之举,联军的溃灭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。

挂在身边的小旗子被突然提升了强度的海风吹得哗哗作响,沉思了片刻的鲁伊斯突然向甲板上的士兵们高声说道:“诸位!还记得那次‘巨浪起舞’吗?那次我们征服了自然!你们的心情如何?”

“爽!”“刺激!”“很慌啊!”诸如此类,不统一的,稀稀拉拉的回答反馈到了鲁伊斯的耳中。

“局势也很紧迫了,我长话短说!这次,我准备带领大家玩个更刺激、更危险的行动!我们能够打败自然,那么,我们就能征服那些异教徒!不要去在乎现在的局面!集中起你们的意志,为我所用!让我带领你们,在水平线的尽头,铭刻胜利!”

“是!”鲁伊斯的人望,使得他培养出的战士拥有足以唯他马首是瞻的坚强意志,在这近乎绝望的局面下,托莱多号上所发出的声音依然充满了高昂的士气。

“把帅旗升起来!”每一艘战舰上,都放着一面象征旗舰的帅旗,这是为了舰队指挥官需要转移旗舰的时候,依然能让诸舰知道该听哪艘船的指挥。现在右翼分舰队群龙无首,鲁伊斯打出旗舰的旗帜,在某种程度上,可以起到一丝稳定军心的作用。

“开炮!对准异教徒的船,狠狠开炮!”第二道命令,但是手下的士兵有些迟疑。

“舰长!现在都在接舷战,误伤的概率太大了!”

“尽可能地瞄准敌舰!不要犹豫!就算误伤了也没办法了!这种时候,如果我们不发出足够震撼大海的攻击,有谁会注意到我们!我们升起帅旗的意义又在哪里呢!所有炮,听指挥,同时开火!”

士兵们放下迷惘,遵从着鲁伊斯的命令,全舰的火炮在同一时间对着他们所能击中的敌舰射出了反击的炮火。撼动海天的巨响在战场中炸裂,虽然有几发炮弹误中了友舰,但托莱多号四周的敌舰悉数中弹,这次攻击所带来的效果使得托莱多号成功引起了周遭的注意。

硝烟还未散去,随着又一阵巨响,第二轮炮击呼啸而至。暴雷般的轰击又一次给奥斯曼军队造成了杀伤,也给他们的心中带来了动摇。究竟是什么人,敢于在两军交缠在一起肉搏之时,不分敌我地乱轰一气。

托莱多号的举动,成功达成了鲁伊斯的目的。眼见重新挂起指挥旗的战舰出现在战场,发动了如此乱来的攻击,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效果,联军的士气得到了些许的振奋。即使这两轮炮击完全没有从根本是改变局面,但在绝望之时捕捉到希望的光芒后,人类总会拼了命地想要去抓住它,由此带来的精神加成,足以重新凝聚起战斗的意志。

托莱多号引起的注目并不单单来自己方,奥斯曼的舰队同样被这艘战舰所吸引。没人说得清,这两下攻击究竟是敲山震虎还是打草惊蛇,当托莱多号升起帅旗的时候,鲁伊斯就明白,自己的坐舰将会等来对方怎样的欢迎。

几艘巡航着尚未与联军接舷的奥斯曼军舰,如同游猎的群鲨,在重新闻到鲜血的气息后,迅速集结,飘扬着帅旗的托莱多号立刻成为了他们的新目标。

“各位!从现在开始,你们将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航海!抓紧了,别被甩出去!把全部风帆都升起来!”托莱多号在鲁伊斯的操纵下,避开拥挤的区域,将船头调转至足以航行的位置。吹过海湾,因地形而产生加速的海风,为托莱多号的极速行进提供了充足的动力。

风的驱动,舵的控制,托莱多号从静止逐渐到达可观的速度。更令人叹为观止的,是鲁伊斯精湛的操作令托莱多号在各艘战舰的间隙里穿梭自如,将联军右翼撕扯得七零八落的那些奥斯曼战舰,由于都是桨帆战船,完全跟不上托莱多号的速度。

“舰长……舰长今天异常的亢奋啊!”米格尔死死抓着护栏,以保持身体的平衡。托莱多号并没有选择立刻驶向相对宽阔的海域,而是在保持高速的前提下,在因为接舷战而静止不动的战船之间穿梭,剧烈的转向对船上的每一名船员都是巨大的考验。

“那次的疯狗浪,我们都挺过来了,这次,就相信舰长吧!”雷纳托暴起的青筋分布在扭曲的面部,即使是他这样的人,为了维持平衡不掉进海里,也是拼劲了全力。

“开火!”鲁伊斯一声令下,托莱多号上的火炮,再次怒吼着向奥斯曼战舰喷出了烈焰。船体像被风吹过的干草堆一般,在炮火的冲击下支离破碎。托莱多号这一轮的发炮尽数命中,奥斯曼军中顷刻间哀嚎连天。

桨帆战船先天的劣势注定了托莱多号能够从容地与他们保持距离,再加上奥斯曼的战舰无法做出鲁伊斯这种不惧误伤的疯子式进攻,他们只能被动地与托莱多号兜着圈子,并且不时受到火炮的打击。然而,玩耍一般的追逐战并不能持续多久,在这样的状况下,奥斯曼的舰队迅速采取了对策。

“舰长!前面!”

“看到了!福腾,准备抛锚!”

“什么?!”

“听我的指示!准备抛锚!”

放弃了利用航速劣势的桨帆战船,而是利用旗语呼唤来了在外侧游曳的风帆战舰。奥斯曼军的风帆战舰,使用着与托莱多号同样的海风作为驱动,速度完全不落下风。他们利用数量的优势,张开了一张包围网,很快就将托莱多号控制在了一个较小的范围。就在这时,两艘奥斯曼战舰呈现关门之势,从托莱多号前方的两个不同方向冲撞而来。按照这个速度,托莱多号的舰首势必将会被他们的撞角击成碎片。

“福腾!抛锚!右侧帆!收起来!”鲁伊斯紧盯着前方,夜空般深邃的双眸不停地左右扫视,他扯开嗓门,冲着自己的大副高声下令,发丝上的汗水与波动的声音一道飞向甲板。

沉重的铁锚在命令传达到的瞬间被扔进大海,靠近岸边的海湾注定了这里的海水并没有外海那般深。铁锚触底的实感很快便传到了船上,鲁伊斯紧咬着门牙,嘴角甚至崩出了血,铁腕般的双手奋力转动舵盘,托莱多号以两根铁锚为轴,极速地向右转向。因为巨大的惯性,甲板上的士兵和水手已经没人能稳稳地站在甲板之上,即使是鲁伊斯都采取的是半蹲的姿势操作舵盘。

“嘭!——”

骇人的碰撞仿佛激起了滔天的海啸,巨大的海浪被冲向天空,之后破碎成水花,泼洒在托莱多号之上。在那水花之中,还夹杂着数不清的杂物,甚至尖叫着飞来的人。原本要合力撞毁托莱多号的两艘敌舰,因为托莱多号的紧急转向而扑了空。没能击毁托莱多号的代价,就是两艘帆船自己在高速中相撞,瞬间支离破碎。

“开火!”所有人都被这毁灭性的碰撞所震颤之时,鲁伊斯马不停蹄地下达了命令,这两艘战舰虽然因为碰撞已经濒临沉没,但是仍旧保有一丝战斗的能力,而此时,必须立刻杀死他们可能的反击。

操作大炮的工匠和士兵迅速从甲板上爬起,点燃了火炮的引信。由于距离极近,炮弹全数命中,奥斯曼的战舰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,害怕被火焰吞噬的士兵,只得争相跳海逃命。即使他们仍然想要反击,但是托莱多号接二连三的炮火彻底葬送了他们的希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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